我端详着那名少女。眉睫如画,白肤如雪,幽情绝艳,昙花一般的静美且憔悴。凌乱卷起的短发,修长的玉颈上有几道浅浅的淤痕,消瘦匀称的裸体有多处紫斑和伤疤。最醒目的,是她手腕内侧乱麻般的划痕。
都是过去很久的伤口,迟迟不肯愈合。
“不先给她一件衣服穿么?”
这倒是提醒了我,在诡异的氛围下我忘了眼前是个一丝不着的异性了。我脱下风衣,用手轻轻扶起少女,好让衣服披在她的肩上。
“旺达他们什么时候到?”
“已经让废墟附近的人员过来的接应了,大概十分钟左右就能……”
空间里突然响起一阵数字合成的电子音。像是某些程序启动般的提示音效。
“好像……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。”我和哀叹天一同看向沉睡的少女。她仍在机械椅上躺着,纹丝不动。
[感知到状态变化与接触许可对象。解除休眠状态。]
她睁开了那双阴郁暗沉,容不得半点光彩的黑色眼睛。
“你们是谁?”她的声音低沉灰哑,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叹气。“能……说明一下情况么?”
哀叹天不可思议地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,眼前的少女令她十分费解:“你不是人类吧?”
少女的头顶不知何时起悬浮着一个光环。
“明明是我在问你们问题……”她的眼皮垂得更低了一些,像是在表达不满。“算了……人类,是不是么,好难回答啊。”
“至少我是人类生的,也是人类养大的。形式上应该是人类吧。”她像是在说着很无所谓的一件事。“所以呢,该你们回答我了吧,你们是谁。”
自我介绍。仅仅说出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么,肯定不行吧,她想要了解状况,弄清楚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。找她又有什么事。所以她感兴趣并非我们本身,而是我们对于她而言是什么。
“我是八方国会联合创办的中央监狱典狱长。同时也是世界灾厄管控的最高负责人。我们特此前来目的是捉捕灾厄,而你将以第三灾厄的身份关押进中央监狱。”
一套流畅的官话,并没有事先准备过,但我自认为表达的很清楚了。但她对此无动于衷,不知心里做着什么打算。
“实验室过后是监狱么。”她说。“行吧,都一样。”
她从椅子上起身,双脚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地板,她将身上的大衣扣上遮住自己的**。她朝我走了两步,光环如影随形在她的头顶上悬着。
哀叹天聚精会神的看着她,想要搞明白自己内心的疑惑。是,我也对这名少女也有许多疑惑,但是提问和理解不是我的工作。
“多久了?”她环顾四周,声音在空间中飘忽。“这里过去多年了。”
“这里的文明遗失了,没有明确的记载。大概推测的话,已经过去七百年了。”
“哦。”就这样,没有了。
“你叫什么?”
她停下了观望了,慢慢回头看向我。
“阿黎什。”她说。
────
推开书房,我仍能听到楼下熙熙攘攘的动静。在嘈杂的话语和细碎的脚步里,旺达轮椅的嘎吱声格外明显。
“你来了。”
我没立刻回他。现在只有我和他两人在书房,要聊的东西也很简单。发条装置发出轻响,旺达来到了我的面前。
“邦迪哥没跟你一起回来么。”
我将邦迪哥送来的纸条还给了旺达,与他会心一笑。
“我是老了不是傻了。考古出大批的古代机器,哼,我怎么可能会全信呢。”
“剩下的人呢?”
“您妻子控制了那批古代机器后,逮捕那群人如探囊取物。”他脸上挂着得意的笑,又带着几分忌讳,兴许是哀叹天和他说了什么吧。
“那我带回来的少女呢?”
“那名叫做阿黎什的女孩经过确认,正是第三灾厄。同时……”他踌躇了,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卡在他嘴边。“我们还发现了,那个女孩是长存者。”
长存者。在东方也叫永恒之人。一些人类与强大的灵体接触,从血肉之躯中超脱,获得由魔法构成的永恒躯体。
“不仅如此。她还是人工造出的长存者。”他紧紧抓住轮椅的扶手,甚至关节都发白了。“没有人能逃脱对死亡的恐惧,我也不例外。多少年来我们的人民都试图用科技的魔法为自己延年益寿,基因强化、药物治疗、器官替换……”
旺达内心像是有什么要爆发。“而如今居然真的有人做到了在保持人类血肉之躯的前提下,成为永生不死的存在。”
但是,他自己心里明白,没有什么能让他燃烧了。
“这件事绝不能让人知道,我让手下的科研人员全部做了保密协议。虽然我不知道人工长存者是如何实现的,但肯定付出了惨痛的代价,而虫子只要看见光就会一股脑地窜死在火堆里。至高典狱长,她现在属于你了。之后的事我们没有资格再插手了。”
我把手放在他肩上。透过昂贵的丝绸和羊皮纸搬皱起的皮肤,我能摸到他已经衰老的骨头。画像中挂在他额头上那一绺孩子气的头发,很多年前就变得稀疏,最终变得消失不见了。
一阵无言。随着楼下的躁动渐渐静了下来。我转身离开了书房。不知道以后还再能见到几次旺达,也许下一次来,在这个书房等我的就是他的孙子或者外甥女……一阵寒意吸入我的胸腔,可我身上还有责任,我必须要把责任从今天带到明天。
────
“现在的监狱都这么豪华了么?”
“只有这座监狱哦。”
从亚伯安检查完后,旺达的一个亲戚好像是搞时尚的。说是被阿黎什阴沉的气质和无望的表情激发了灵感,给她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连帽卫衣,和一件破洞牛仔裤。而后为了强化她颓废慵懒的氛围,又送了她一边机能风的大衣,还带她去美容院让那凌乱卷的短发更加立体。作为答谢只需要配合她拍几张照,去之前阿黎什找人拿了些绷带,将手腕和脖子上的伤遮住。结果那个家伙觉得这样更时尚了,过来问我愿不愿意签约。
我虽然拒绝了,但也说不定会成为未来哪天的伏笔。但都输题外话了。
我拨动开关。金黄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房间,映出各类家具上的繁复浮雕,墙壁上大面积的精美花纹。让阿黎什欣赏自己的新住处。
“……都是些没见过的东西啊。”
她突然停顿……走进了房间里。拿起摆放在角落桌柜上的布偶小熊。
“你很喜欢么?”
“没有。”她说话时总是不怎么看向我。“喜欢还是讨厌,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。只是想起以前自己也有一个。”
说完便原封不动的放回了原地。随后将窗户与窗帘拉紧,不让外面的声音和太阳光溜进。坐在了两张面对面的椅子的其中一张上,光环在她头顶上散发出淡淡的光辉。
“有什么话坐着说吧。”
假如说圣的眼睛像是在注视更深层次的世界,那么她的眼睛就像是根本看不见这个世界。瞳孔没有光泽和倒映,比漆黑的夜更加深邃,比无光的海更加恐怖。
“总感觉……你很让人放不下心呢。”我没有坐下,在她正视我之前,我不能按照她的步调来。“或者说搞不清你在思考什么。虽然其他几个家伙也一样……”
“所以?”
“所以你要是哪里住的不习惯,食物有什么吃不下要直接跟我说哦。”
她愣住了。猛然转头看向我,眼里写满了奇怪,却保持着沉默。我也没感觉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啊。
“话说你饿了吗?现在也到了饭点,要我去带你去餐厅么?有什么喜欢吃的可以跟约尔德讲,顺便带你认认路,我这还挺大的,可能得花时间熟悉一下。”
她仍一语不发,房间里安静的能听见嗡鸣声。
“你不问我些什么吗?”
“我不是在问你要不要吃饭么。”
我大概知道阿黎什的意思。但正如她常讲的,这些对我来说没有意义。而她又将头撇了过去,唇间长吁一口气。
对话没有再继续下去,阿黎什没有打算配合我的好意。就坐在那,静若幽兰,没有明显的呼吸起伏,头发也凝固似的纹丝不动,宛如时间在她身上失了效。
“……抱歉,和我待在一起不太舒服对吧。以后大概也会一直这样哦。我对什么事情,基本上都没啥兴趣。我的身体不用进食,只要饿不死的话,食物什么的对我来说没有意义,就算要吃,也没有什么喜欢吃的,反正到了胃里都一样。”
这样么。
“……就算我饿死了,也只不过身体的消亡而已,肉体只是物质存在的无意义的容器罢了,嗯,等到真死了再说吧。”
如果我真的能死的话。她像是在这么说。要说我不好奇她的经历,她的存在,那是骗人的,只是我现在更在乎的是,如何安顿好她,让她敞开心扉。
在废墟时,我在阿黎什的睡梦中理解了一件事,你如此的渴望死亡,是因为在这个痛苦的世界中找寻不到意义。如果你无法为自己而活的话,那么……
我要给空无的你,一个立于世界的支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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